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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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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

杜時鶯被嚇得往後一縮,裴懷雁也站了起來,把杜時鶯往自己身後攏。

到了這時候了,馬庚竟還端坐在椅子上。

見眾人如臨大敵,他還端起茶抿了一口,“不過是普通的投毒,用不著如此緊張。”

他話雖是這般說著,眾人的刀也沒有收回去。這般動靜大得緊,沒好一會兒八爺也上來了,見到這般景象,又看了看地上的凳子。

他二話不說便對著裴懷雁他們跪了下來。

士兵還是沒有將刀收起來,依舊是警惕地看著他。

他見得多了,便也大致知曉發生了什麽事,在那裏辯白,為自己開脫,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他這般,杜時鶯便忍不住去看地上咽氣的凳子。他從凳子被血沾染的臉上一路往下看,視線便被凳子身邊的一顆小小的東西吸引過去了。

她動了動腳步,走過去將那東西撿了去。

杜時鶯不用拆開都知道那裏面裝了些什麽,那是一顆糖塊兒。

因為是她方才給的。

她又仔細回想起來方才在客棧門口凳子朝她說的話,心裏沈了沈,撥開站在她面前的士兵,蹲在了死狀淒慘的凳子面前。

她看著這個剛認識不久的孩子,心裏閃過不忍,卻還是伸手去他身上摸索著什麽。

馬庚饒有興味地挑挑眉,看了裴懷雁一眼,裴懷雁倒沒什麽反應。

杜時鶯摸遍了他的上半身才從他的衣襟裏面摸出了一張布帛。

那布的材料也不算好,形狀也不規整,想必是這小子隨手從哪裏撕下來的。

見她真找出東西,八爺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就見杜時鶯將那塊兒布帛展開,待她讀完那布塊兒上的內容,兩條眉毛便高高豎起了。

她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八爺,心中閃過一絲嫌惡,將手中的東西交給裴懷雁看。

馬庚也湊過頭去,見到內容以後也蹙眉,轉頭看向八爺,“凳子是從哪兒來的?”

事關身家性命,八爺也不敢耍橫,一五一十的說來。

原來這凳子是他帶回來的一個小流浪漢兒,流浪乞討的時候經常被人揍,被人搶了手中的食物。

八爺見他可憐便將他帶了回來,卻沒想到他會膽大包□□客人投毒。

聽了這一番話,杜時鶯便怒了,滿身怒氣無處發,她便回過身從桌子上抽出一個裝滿茶水的水杯,對著八爺砸了下去。

八爺也不敢躲,硬生生地受了下來,杜時鶯的被子一砸過去,他的額頭就見了紅。

他倒也是能忍,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

鬧也鬧夠了,馬庚便命人將八爺押住,高聲道,“你可知,這個凳子為何流浪?”

八爺搖搖頭,這他如何能知道,這難道還是他害的不成?

就聽馬庚繼續開口,“這屋子的原主人,可是他的祖父……”

馬庚拉長了語調,觀察著八爺的表情。

八爺忽地笑出了聲,“大人,這件事一定有蹊蹺,凳子不會寫字,那張布帛上肯定也不會字,大人莫不是看上我這客棧了?”

杜時鶯聽到這裏,啐他一口,又覺得不解氣走過去踹他兩腳,“凳子若只是個流浪漢,怎的知曉這院子裏原先的規劃?”

八爺梗直了脖子,反駁她,“這當然是我告訴他的,怪就怪我識人不清,撿了這麽個白眼狼!”

杜時鶯看著裴懷雁手上那布條,想著那上面全是別字的內容,便覺得八爺十分可惡。

她丟了弟弟。向來便對杜時聞年紀差不多的人憐憫多些。八爺沒有送過他讀書,杜時鶯不知道那些帶著別字的寥寥無幾的內容是花了好久才寫下來的。

至於凳子為何要投毒,凳子自己也說了,家人含冤,就剩他活了下來,可是滅門之仇,凳子需得報,八爺關系靈通,他只得尋找一個身份顯赫的人。

他之前求救過,但是沒人理他,久而久之,他便想出了投毒殺害的方法。

很笨拙,可那卻是一個半大孩子想出來的,最有效的方法。

布帛最後有一句話字跡潦草,是寫給杜時鶯的:姐姐,我爹說,心向光明,我做到了。

杜時鶯捏著手裏的糖,感覺到堅硬的觸感,又捏得緊了些。

馬庚命人報了官,又匆匆帶著杜時鶯他們一行人離開了。

坐在馬車上,三人相對無言,杜時鶯看著馬庚,心裏在冒著火。

按道理來說,報了官是要留下來接受詢問的,更何況是出了人命,但是馬庚利用職權之便,直接帶著他們跑了出來。

凳子那一張遺書,也被以呈堂證據收起來了,杜時鶯將手心裏的糖攤開,打開它的包裝紙。

那糖放在手心裏太久,已經在化了,粘在紙上黏糊糊的,杜時鶯便托著將糖送入口中,那糖入口便粘在了牙齒上,她便用舌尖去頂,嘗到的卻都是苦味。

杜時鶯吃著糖,望著窗外飛速向後退去的樹木,心裏一陣一陣地抽疼。

她想起方才凳子對著她露出的笑意,說自己喜歡什麽,討厭什麽。

杜時鶯當時一頭霧水,卻也沒阻攔他繼續說下去,只默默地將他從雨中撈上了廊道裏,雨水打不到的地方。

杜時鶯就見他笑了笑,那笑容裏有無奈、釋然,還有一些杜時鶯看不懂的東西在裏面。

杜時鶯也終於明白了凳子說的無奈投毒是何意思了。你看,就算是你拿命來戳破這件事的真相,也總有人會拿著各種各樣的理由去給你擋回去。

她坐在馬車裏,冥思苦想,將將才明白過來:權力是個好東西!

就在那一瞬間,裴懷雁便覺得眼前人有什麽東西變了,可轉眼再一看,杜時鶯還是杜時鶯,哪兒有什麽變化,純粹是他自己胡思亂想罷了。

接下來的路途中,杜時鶯一行人完全是在車上度過的。

馬庚的意思是為避免世子與側夫人再遇到凳子那樣的情況,索性就不再投宿打尖兒,只每次遇到酒樓客棧的時候,差兩個士兵去準備幹糧,有時運氣好,也能吃上熱乎的飯食。

越往西南邊兒上走,人煙就越稀少,杜時鶯走過一趟,也並不大驚小怪,倒是路上遇到的商旅行人多了不少,全是自西南方而來。

這情形,卻是杜時鶯來時未曾見到過的。

西南天益縣,本是南北往來要道,按常理來說,來去也處於一個平衡狀態,但現在就短短一段路,往這邊來的人就過了七八批。

杜時鶯心底疑竇叢生,又想起天益縣流民四起的消息,有些擔憂地看了裴懷雁一眼,卻發現裴懷雁也正在看她。

緊接著旁邊便傳來了一聲輕哼,杜時鶯便朝著馬庚看去,就見馬庚一臉嫌棄地將臉歪去一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那馬蹄落地聲密集,應該是有人策馬而來。

杜時鶯掀開簾子,就見身後一隊人馬逼近而來。

行在最前方的一紅一黑人中龍鳳,氣質超然,不是羅葳葳與宋子毓還是何人?

見是他們,暗中戒備的馬庚才放松了下來,

羅葳葳打馬而進,行至杜時鶯窗邊勒馬,慢慢地走著。

杜時鶯便見她紅著臉,語氣倒是沒變,“嫂嫂怎的出遠門都不同我說一聲,讓我打聽得好苦哇!”

說著,她便裝模作樣地嚎了兩嗓子,見杜時鶯不理她,這才覺得無趣恢覆原狀。

“這邊亂了,你宋伯伯如何答應你出來胡鬧?”

杜時鶯蹙眉,張口便是詰問。

這一問倒是給羅葳葳問呆住了,她還不是為了見嫂嫂,嫂嫂這般說,倒是讓她幾番不快。

她撇撇嘴,將手中馬鞭一揮,驅著馬往前方去了。

見這般情景,默默跟在身後的宋子毓上了前來,悶聲悶氣說了一句,“她是來找你道歉的。”

原來羅葳葳覺得自己之前那樣做不妥,總想著要來見見杜時鶯來說清楚,只可惜她天性驕傲,要想她說一句抱歉,那是十分困難的事。

可是她憋也憋不住,便央了宋父說要出門游玩,宋父又不放心她一個人,便叫宋子毓帶了一小隊人馬,跟著她,保護她。

杜時鶯聽了這句話,只覺得自己方才那話說差了,心裏一陣懊悔。

是了,即便是她這兩天心情不好,她也不該用那種語氣去說一個專程來找她的人。

想到這裏,杜時鶯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叫住前面那個紅衣姑娘,張了張嘴,卻沒有叫出來。

宋子毓看到她這般,勒馬而下,伸手去拉杜時鶯,“這馬是母馬,與葳葳那匹是姐妹,性子溫和,你試試。”

杜時鶯想了想,還是繞過他的手,將馬車喊停,自己從車門處下來。

她沒騎過馬,看著眼前這匹棗紅色的馬,她卻毫無怯意。

她從一本書上看到過,只要氣勢上不怯,馬就不會欺負你。只要你比它強。

這樣想著,杜時鶯便想到了。人不也是一樣的嗎?

杜時鶯一個起身,蹬上馬鐙,穩穩地落在馬背上。馬背上的眼界比馬車裏更廣了一點兒,杜時鶯瞇起眼,有些享受,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看著前面那個紅色的身影,策馬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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